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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八章

受礼

本该是上山当日即该举行受礼,可谁知童媚又出蛇毒这一遭,受礼便推迟至今日。

今日童媚身体好转,皇帝特地从宫里派了人来华光庙,为童媚梳妆打扮,准备受礼事宜。

所谓受礼,便是童媚正式册封为安泰郡主的仪式,可因她“安泰郡主”的身份与地位不同,身上还担了“国泰民安”的重任,故要举行受礼,为受万民敬仰、天神授福之意。

一大早,整个华光庙便活动了起来,今日本还是善男信女集体朝圣的一天,也因受礼搁置了,来的信客都挤在庙门前瞧热闹。

宫婢们列队进入童媚厢房,伺候童媚梳妆。

圣装繁复,几人一同上手,也整整装扮半个多时辰。

景如卿在门外等候着,等待着童媚出来。

终于,一宫婢开了门,随即是童媚一身金光耀眼。只见她头戴九凤衔珠金镶玉冠,身着金线缝制的钉宝石飞袖华服,还有珠珠串串挂了满身,脚踏莲花底座金丝绣鞋,满面含春,笑不露齿。

景如卿见状,嗤笑道:“父皇这是把你当戏台上的神女打扮呢。”

本以为自己精心打扮出的魅力模样会让景如卿心动,至少也会是瞠目结舌至少五秒吧!竟然是被嘲笑?!

童媚又恼地伸手想要打他,可这套装扮实在是太过繁重,她刚抬起手,全身上下便琤琤瑽瑽地响了起来。

“呀!”一旁的宫婢大喊起来,“郡主的指环呢!”

原来童媚右手上本戴着三只红绿宝石指环,现只剩两个。

皇家礼节,连指环的个数都有讲究,童媚一手三只指环,两手共六只,取之六六大顺之意,是为贴合此次受礼“风调雨顺”。

这下少了一个,可是不吉利,众宫婢皆炸开了锅,房内房外的四处寻找了起来。

“看来是天不想随我们作弄,要收回你‘神女’的名号了。”景如卿还在打趣儿道。

童媚白了他一眼,没好气道:“这是我想做的吗?还不是你……”

“嘘——”景如卿伸出一只手指放于嘴边做噤声动作,“这些,可都是宫里的人,要是被听去,在宫里乱传,你我可都没命了。”

童媚的白眼快要翻上了天,“到底是谁先说的。”

“找到了找到了!”一宫婢大呼道,随即跑过来给童媚戴上,又嘱咐道:“郡主,这可是要紧的东西,千万别再掉了。”

童媚像犯错的孩子,低声道:“知道了。”

随后,众人蜂拥般地簇着童媚,到了华光殿正院。

只见殿前是一个祭台,祭台上放了瓜果与香炉。见童媚已至,众人皆转身面向童媚,双手合十、弓腰行礼。

“安泰郡主请上香。”一小僧递来三支香,恭敬道。

童媚接过香,朝着天地拜了几拜,说道:“信女童媚,谢上天垂怜,有幸成为天神载体,地上皇封我为安泰郡主,望天神感念地上皇之心诚,保佑我大殷风调雨顺、国泰民安!”

而后将香插入祭台上的香炉,又跪下,拜了三拜。

宫婢扶起童媚,又为她整理了衣衫。

“郡主,请上座。”那小僧又道。

童媚点了点头,从众小僧们留出的路中穿过,一步一步踏上了莲花座盘。

景如卿远远地看着,他的心里有一些五味杂陈,不知道推着童媚逐步走到现在,对她究竟是好是坏。但既然事已至此,他就要让童媚获得最好的祥瑞。

待童媚落座后,净圆大师与国师也在童媚身旁的圆台上落了座,一立于旁的小僧大声道:“礼起。”

话音刚落,众小僧皆围着三人坐下,嘴里开始念念有词。

国师与净圆大师皆面向童媚坐,也同众小僧一般,口中念念有词,不同的是,净圆大师的手里快速地转着一串佛珠。

童媚盘腿坐于莲花座上,双手大拇指抵着中指骨节,闭目接受众人的佛经洗礼。

突然,半空中传来几声鸟叫,立于小僧之外的宫婢开始小声议论起来。

“是喜鹊吗?”

“嘴里好像还衔着花呢?”

“是啊,怎么回事啊?”

“……”

净圆大师被异响惊动,也睁眼往天上看了眼,“啊……”,净圆大师低呼了一声。

众小僧皆睁眼,顺着净圆大师的目光朝半空中看去。

只见一身披五色羽毛的鸟,嘴上还衔着一朵牡丹,在他们头顶盘旋。

“这是什么啊?”

“不像是喜鹊啊。”

“是凤凰吧!”

“哪有这么小的凤凰!”

“可是五彩神鸟不就是凤凰吗!”

“……”

众小僧也议论开了。

国师只觉奇怪,回头看了眼,发现景如卿正坐在远处,看着他们笑,瞬间心下明了。便起身道:“神鸟降福!神鸟降福啊!”

众人皆疑虑地看着国师,国师看了眼同样一脸疑惑的童媚和净圆大师,继续对众人解释道:“安泰郡主方为我大殷祈福,你我也只为其念了片刻佛经,此时便出现了五彩神鸟,还口衔牡丹,岂非祥瑞之兆?这定是天神感念到我大殷陛下之心诚,给出的吉利预示啊!”

众人皆大惊,且喜笑颜开地相互讨论开了。

童媚奇怪地看着国师,国师只对她点了点头,童媚也不敢多问。

净圆大师看着二人动作,心中明了,但也不做多言。

原来,景如卿早在临行前,便嘱咐了莫毅,准备一只稍大的喜鹊,将其插上五色羽毛,并选一朵稍小牡丹连茎粘在其嘴上,待受礼当日,在当场放出,再加上国师的配合,营造出祥瑞之兆。

得亏国师反应迅速,若无人解释,恐怕众人也只得当一只普通的鸟罢了。

童媚想了片刻,也隐约猜到是景如卿做的好事,不免有些感动,又有些想笑。

又同众人一道念了半日佛经,这受礼便算是完成了。

童媚只想快些回去将头上的金冠取下,美归美,但顶了半日,这脑袋仿佛是有千斤重。

在佛庙穿的简便,童媚换上常服后,欢快地晃了晃脑袋,笑道:“这下我才感觉我的脑袋是我的脑袋了。”

整理衣衫的宫婢噗嗤笑了,“郡主切莫再说这些话了。”

童媚瘪了瘪嘴,便闭了嘴不再说了。

宫中事多,这些宫婢待受礼完成后,便要返回宫里。童媚觉得很高兴,因为宫里来的人条条框框特别多,便只是伺候她这么短短的时间,她便觉得受不了了,巴不得她们快点走。

不到半柱香的时间,那些宫婢便由掌事太监领着走了,童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砰地一声躺到了床上,躺成大字形。

“啊,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。”

华光庙的习惯是上午早课或礼佛,下午便是众人各自做各自的事去,杂扫、挑水、洗衣,亦或是下山化缘,如此,童媚便被闲置了。

“没有睡相。”

童媚腾得弹了起来,景如卿冷着张脸坐在轮椅上,在门口,背着光,童媚看不清他的神色,但总之,便是让人心悸的声音。

“你,你又来干嘛。”童媚没好气地嫌弃道。

“我来看看我的侧妃,有何问题?”景如卿从光里走进,待全部进了房内,他的面容才变得清晰起来。

“才不是。”童媚坐回床上,双腿盘起,嘟着嘴说道。

“不是?”景如卿认真地看着童媚,说道:“当了安泰郡主便想忤逆我?”

童媚最怕景如卿说这样的话,是一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恐惧,恐怕是前身对景如卿的恐惧现在也加到了童媚身上。

童媚抬头看了眼景如卿,说道,“我知道祥瑞是你做的。”

景如卿坐直了身子,“知道便好。”

“为何要这么做?”童媚甚至觉得景如卿有些多此一举,皇上已经将自己封为安泰郡主,安泰二字便可表示皇上的深信不疑,为何还要做个祥瑞出来?

“你不懂父皇。”景如卿褐色的瞳孔突然黯淡了些,继续说道:“他断不会因国师一面之词便信了你是天神降福的载体这样的话,至少不会全信,最多只有七分。我要做的,就是让他全信。”

童媚惊讶于景如卿的缜密,咽了咽口水说道:“所以,你要让大家看到神鸟赐福的祥瑞之兆?”

“是,”景如卿看着童媚继续说道,“最难防是人言,宫婢们日日在宫里各个角落里出现,她们回去定会在各处说这奇事,一传十十传百,待传到父皇耳中,怕此事将会更加奇幻。”

“嗯……”童媚点了点头,沉吟片刻,复抬头对景如卿说道:“谢谢你。”

景如卿身子一怔,别扭道:“谢什么。”

“谢谢你,为我做的一切。”

“你可别误会,”景如卿忙撇清道:“你我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,帮你,也是帮我自己。”

童媚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月初的月牙,狂点着头,“嗯嗯嗯,我知道,三皇子,我不会让你失望的~”

景如卿心头一阵暖流流过,皱了皱眉头,留下一句“我先走了,你好好休息”,便快速推着轮椅走了。

童媚看着他的模样,不由得噗嗤笑出了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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